【团兵】白墙 22
22、凌晨来客
利威尔在实验室里被注射的药物主要用来控制他的力量，尽管身体已经在恢复，他还是格外容易疲倦，不知不觉便躺在草地上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他身上盖着埃尔文的衣服，而埃尔文坐在前面不远处，看向大海尽头泛起的鱼肚白。
熹微的晨光映在他的脸上，埃尔文又恢复了他那难以揣测的模样，蓝色的眼睛深沉如海洋，看不出任何情绪，如伫立在悬崖上的一尊石像。
利威尔并不打算去猜测他的想法——这是无用功。他只是走到他身边，坐了下来。
“累吗？”埃尔文看到他，眼中恢复了笑意。
“这话该我问你。昨晚你像是没吃饱似的，怎么叫你用力都不肯。”
埃尔文便笑了起来。由于是第一次，也顾虑利威尔的身体，他们没有做的很剧烈。利威尔对他过分小心的态度很不满意，抱怨了好一会。
利威尔把外套扔到埃尔文怀里，埃尔文顺势捉住那只手，然后顺着手臂搭上他的肩，又落在他的小腹上，掌心的温度从那里传来，于埃尔文，是无意识的动作，利威尔却明白他在想什么。昨晚他的手摸到那个地方，也停了很久。
“用不了一个月。”他说。
埃尔文一怔。
“用不了一个月，我的身体就能恢复。我想你接下来的路很难。我说了，你可以借用我的力量。”
埃尔文看向远处的海天交界。
“明知我走的是一条不归路，你还要跟着踏上来啊……”
“我想……那条路的尽头，也有我想要的东西吧。”利威尔淡淡说。
埃尔文微微笑起来：“好。那我们就一起走。我不会再把你推开了。”顿了一下，他说：“接下来的事情会很棘手，我们都可能丢掉性命。利维，万一……如果我没能走完，你会帮我看看那尽头是什么的，是吗？”
利威尔的身体在晨风中颤抖了一下，笃定地说：“我不会让你死的。”
利威尔的眼底冷了下来，他又变成了一把冰凉的剑，似乎在与危险划定界碑，守护他想要守护的人。埃尔文抬手抚摸他的脸颊和耳侧，动作温柔，像是要以这种方式融化他身上的坚冰。他把他拥入怀中，把脸埋在他的发间，小声地重复。
“我信。”
利威尔把手摸上他的胸膛，感受着那里面心脏的跳动，稳定而有力，一下一下如沉沉击响的鼓。他说：“你接下来要去做一件很危险的事情是不是？需要我做什么？”
埃尔文“嗯”了一声，然后按住他的手：“我需要你，利维，但不是现在。在你身体恢复之前，你在这里不要动。你也讨厌白白牺牲吧？”
利威尔沉默片刻，没再说什么，只是抓紧了埃尔文的手，说：“没错，是很讨厌。”
天一亮埃尔文便匆匆赶了回去，利威尔依然和莫里斯太太在这里过着平淡而不失滋味的生活。即使是在这遥远的乡下，新闻和八卦网站依然送来了市内的风风雨雨，罗伯夫的被捕激起了一系列连锁反应，卢卡斯受到猛烈抨击，随后这些媒体中的几名负责人被撤职，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报复行为。不管怎么样，帕拉迪依然对外封闭，没有人能拿到实际的证据。
直到《发现者》杂志发出了那篇文章。
那天利威尔正在和莫里斯太太一起吃早餐。老妇人热了她昨晚做的番茄汤配面包吃，滋味很鲜美。利威尔从新闻首页上看到了那篇文章。当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泰坦”怪物的图片。
他怔了一下，立刻放下了调羹，仔仔细细把文章读了一遍。这篇文章的作者文笔相当精彩，虽然语气不温不火，却将帕拉迪的罪证一一列了出来，可怕的是他手里有一份录像，截图插在了文章里，详细把实验过程一样列出，最后作者问出了一个关键的问题：实验需要活人来做“实验体”，这些“实验体”是从何得来？
莫里斯太太看到他的样子，摇着头说：“现在的年轻人就是有一点不好，总是在做正经事的时候玩手机。”
“您没听说吗？现在在帕拉迪……”
“埃尔文工作的那个地方吗？我在报纸上看到了。我不关心那种地方。现在，你好好吃饭。这可是我用了一个晚上熬出来的汤。不可以浪费。”
莫里斯太太如这村庄中的定海神针，无论外面发生什么，她都安然过着自己的生活，坚持在早上五点钟起床，读报，然后做一顿传统的早餐。利威尔没有和老人家犟嘴的习惯，默默放下了手机，心不在焉地吃掉了盘中的早餐。
周末埃尔文还是如约到来，在进门的时候给他一个热情的拥抱，然后送来礼物。吃过晚餐后他们就一起坐在沙发上，电视里放着一部没有人在看的老电影，埃尔文在读小说，利威尔继续看着白天的新闻。他决定主动和埃尔文谈谈这件事。
“早上《发现者》发出的那篇文章你看到了吗？”他说。
埃尔文放下小说，笑了一下：“看到了。你觉得写得怎么样？”
“是个擅长煽动人心的家伙，每一句都在诱导。”利威尔心不在焉，“是你安排的吗？那么大的杂志，你是怎么说服他们刊登的？”
“我想把你这句话当做夸奖。”埃尔文只回答了前半句，利威尔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那是……”
“文章是我写的。怎么样，我好久都没写评论文章了。”
那篇文章绵里藏针的风格，确实像是埃尔文的手笔。
“哦，那要加上一句，是个擅长鼓动人心的混蛋。”利威尔回答。
埃尔文忍不住笑起来，利威尔的回答总是让他意外，看着他皱起的眉，忍不住把他捞进了怀里，但利威尔却没有心思享受他的拥抱，从他怀里挣出来，说：“雷伊斯不会怀疑上你吗？”
“现在还没有，但我想也快了，他也不是傻子。所以我要加快进程。《发现者》的总编是皮克西斯，我大学时代的老师。我和他聊过这个问题，尽管他不希望自己的杂志卷进政治问题里，但他也不希望卢卡斯对出版业的限制继续下去。我把萨克雷关于出版自由的新政讲给他听了一遍，他决定担一担风险。”
于是利威尔再次做出了他的评价：“利用‘自由’来诱导倡导‘自由’的媒体参与不自由的政斗，果然是不择手段的混蛋才会用的手段。你确实很擅长利用别人。”
埃尔文抬起搭在利威尔肩上的那只手，在他脑后柔软的发丝上揉了揉：“你不是体会过了吗？”
接下来那只手就被不留情面地拍开，利威尔说：“然后呢？你还想利用谁？”
“明天早上我请了奈尔来作客。”埃尔文颇为无辜地看了看自己被打红的手臂，然后不知悔改地再次伸了过去。
“想让卢卡斯放弃帕拉迪，光是这条消息还不够，必须让市民彻底失去对他的信任，我想，这件事需要我这位老朋友帮个忙。”
“看来你的利用对象包括所有的艾尔迪亚人。真是公平公正。”
“呐，这是明天的事情了，利维，现在谈谈我们的事情好不好？我离开了这么久，你就一点没有想我？”
在他身后的那只手搭上了裸露在外的脖颈，抚摸的方式带了点其他的意味，利威尔自然看懂了他不怀好意的笑容，冷哼了一声，按住埃尔文的手，翻身//跨//到了他的身上，双腿跪在他膝盖两侧，把他的手//按//在靠背上，居高临下地盯着他。
“喂，听好了，这段时间，你绝对不可以死了。”
利威尔说着，带着几分凶狠的意味吻上了他的嘴唇。
他们这场性///事如同在较劲，埃尔文感觉到利威尔的不安，利威尔的动作粗鲁而热切，像是要以这种方式占据他的身体，把他彻底圈进自己剑刃保护所及的领域。埃尔文索性也不去劝，以更热烈的动作回应他。真是可怕，埃尔文心想，也许他内心也有一头野兽，对自己身侧这具身体觊觎已久，只是以前一直被理智紧紧关住，现在他稍一松懈，便蠢蠢欲动，疯狂在对方身上索取。结束后他们两个人都感到了疲倦，连灯都没有关就相拥进入了梦乡。
埃尔文是被身边的电子门铃叫醒的。他本以为是闹钟，下意识地关成了静音，睁开眼时，身边是散落在枕边的黑发。
他缓了一会才想起昨天事情的激烈程度，身边的利威尔还没有醒来，小猫一样把脸埋在被子里，只露出白皙的后背和腰部。看到他腰间留下明显的红痕，埃尔文一时有些懊恼，本来他没打算在他还没恢复的时候就做这么激烈的事情，昨晚他们多少都有些失控。
但随后随着一个懒腰，他也开始感到后背和大臂上的疼痛，终于想起来背上留下的抓痕和上臂的指印。
看来扯平了。埃尔文摸了摸自己的后脑。
他终于意识到身边的“闹铃”还在震动，也终于发现那实际是门铃。
谁会这么早来？
然后他想到了他今早的“客人”。
衬衣被利威尔压在了身下，他只好匆忙裹上睡袍去开门，门打开时，见到的是老朋友奈尔·德克阴沉得可以下雨的脸。
“你的门铃坏掉了？我按了这么久也没有人应。”奈尔看起来心情并不好。
“抱歉老朋友，我……呃，我睡得太沉了，没有听到门铃。”
“真奇怪，你以前睡眠不是一向不好的吗？”奈尔打量了他几眼，然后又皱起了眉：“你的衣服呢？”埃尔文身上只裹着睡袍，里面显然什么也没穿。
奈尔是在任何场合都会把自己收拾得一丝不苟的人，尽管他们认识很久了，但他还是对埃尔文趿着拖鞋、裹着睡袍就出来会客略有不满。
“这个嘛，待会再说。”埃尔文把奈尔迎进来，然后急忙走回去小心地关上卧室的门，像是怕吵醒了里面的人。奈尔这时并没有意识到他这么做的理由，只是觉得作为一个“单身汉”，埃尔文的举动有些不对劲。
“你请来的家政工怕不是有强迫症吧？”奈尔看着一尘不染的房间，以及按照从大到小的顺序摆放整齐的书籍，不由得发出感慨。他曾和埃尔文合租过一段时间，虽然埃尔文会定期打扫，但不拘小节的性格还是很容易让他的东西放得到处都是。他绝不相信这是埃尔文自己收拾过的。
“我没有请家政工的习惯。”
“可你这里……”
“不说这个，奈尔，我要的资料你带来了吗？”
埃尔文岔开了话题。
奈尔没说什么，从包里取出来一叠纸质资料。这个时代还在用纸张传递的资料不多。埃尔文拿起来翻看了几页，笑道：“不愧是你，我就知道这些文献你一定能找到。”
“我的老师也很早就怀疑执政府隐瞒了弗里茨时代的历史。这是他的研究成果。但他一直不敢发表。去世之后这些文件一直是由我保管。”
“奈尔，我需要你帮我再做一些一些事情。”
“什么？”
“整理索玛斯教授的这份文献，把它发表。皮克西斯主编会提供发表的版面。”
奈尔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开什么玩笑！这是违背我老师的遗愿……”
“斯人已逝，他留下的东西该为活着的人做出一些贡献。”埃尔文说，“你打算让卢卡斯继续安安稳稳地坐下去吗？他是个彻头彻尾的保守派。下一个任期，他一定会收紧政策，你别忘了，玛丽是推动妇女权益法的带头人。”
奈尔心底一紧。他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由于言论过于激进，玛丽早就成了执政府的眼中钉。倘若卢卡斯有意推行保守政策，他们一定会想办法让她“消失”。至少也会让她丢掉工作。
“没有人能置身事外。”埃尔文说。
奈尔看着面前的那堆材料，最终苦笑了一下。
“埃尔文，我从来拗不过你。”
“你可以选择匿名发表。皮克西斯主编和我说好了，他会帮忙隐瞒。但你是索玛斯教授的学生，由你出面最名正言顺。不管怎么样，这由你来选择。如果你想好了，可以直接联系皮克西斯。”
埃尔文把皮克西斯的私人联系方式给了奈尔，随后就岔开了话题。问起他和玛丽的结婚计划。奈尔显然还沉浸在刚才的话题中，一直心不在焉，有一搭没一搭地答应着，当埃尔文提议在埃德加的酒吧举办单身派对时，奈尔像是想起了什么，说：“这么说，好像埃德加提起过，说你陷入了爱情。不知是……”
话没说完，卧室的房门突然响了一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奈尔没有想到屋子里还有另一个人，被吓了一跳，而门里探出的人再次让他今晚脆弱的心脏受到了惊吓。
小个子靠在门边，目光犀利如刀锋，本来可以说十分吓人，正当奈尔断定是执政府派来灭口的人时，屋里的人露出了整幅身体。
“埃尔文，是谁来了？”
站在门口的小个子打着哈欠，一副没睡醒的样子。身上只有一件埃尔文的衬衫——奈尔很希望自己不认得这件衣服。两条白皙的腿从衬衫下露出来，赤脚踩在地板上。脚上的皮肤和身体一样白，在深色地板和灯光的反射下，有种无血色的透明质感。
那件衬衫并没有完全扣上，露出一片胸口和肩头的皮肤，上面有一些红色的痕迹，可怜的奈尔很希望这次自己的反应慢一点，但这次他居然很快明白过来那些痕迹是什么。
他看看埃尔文本该被衬衫遮住的领口，又看看利威尔那件衣服，现在再想不到他们的关系他就真的迟钝到了家。
没有在意几乎在原地僵成一块石头的奈尔，埃尔文满不在乎地回话：“醒了？刚才你还在睡，就没有叫你。”
奈尔现在想假装看不到都不行：“埃尔文，这这这这是……”
“啊，忘了介绍，这是利维。”埃尔文露出笑容，
“埃德加说的……就是他？”
他说话的口气好像他是什么稀有物种，利威尔不耐烦地抬起眼皮瞥了他一眼。奈尔被他那一眼看得冷嗖嗖的，急忙收回视线。
“利维，这是奈尔，我的老同学。我告诉过你的。”
“就是那个脑子和头发一样稀疏的家伙？”
“利维，这样说话很不礼貌。”埃尔文责备。
“嘁。”利威尔“砰”一声关上了门。
利威尔并不认识自己。这话肯定是埃尔文说给过他听的。
埃尔文看出来奈尔脸色不大好看，试图撇清关系：“利维一向会用一些……独特的修辞。我可没这么说过你。他只是自己做了一些加工。”
奈尔并不相信埃尔文——他可以用他们十几年的交情为发誓，埃尔文的嘴一点也不可靠。
利威尔很快换好了衣服出来，看到眼前人整洁的衣服，熨烫妥帖的领巾，他也终于明白这间过分整洁的屋子是谁的手笔。
利威尔看起来心情很不好，但埃尔文向他解释——他平时就是这个样子，他可以把他现在的表情理解为疲倦。奈尔并不相信。后来早饭的时间，埃尔文一时大意给利威尔端上了一杯咖啡，喝完之后，小个子的神色看起来更加阴郁了。
利威尔不喜欢咖啡——埃尔文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
奈尔神情恍惚地离开了这里，占据他大脑的并不是皮克西斯和他老师的论文，而是曾经和自己追过一个女人的埃尔文在他毫不知情的时候光速交往了男友这件事。
卡文了。很烦。来迫害一下奈尔（对不起奈尔君）。动作场面好难写，感觉写不出利利十分之一的帅气
这篇对应王政篇里埃尔文套路皮克西斯和奈尔
算是快到尾声了（？）
利利喝咖啡会忧郁印象里是谏山加的设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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